感受老红汤
文/怀念往事
老红汤是道茶的名字。它由“腊梅之乡”鄢陵陈化店的地下水泡制而成,因其口感醇厚、味道甘甜而蜚声许昌周边。该茶因茶汁泛红稠粘而得名老红汤。
老红汤与中国四大名茶相比,名气实在太小了。正因为名气小,喝老红汤不象喝名茶有那么多的讲究,这与中原人豪放的性格很是吻合。如今,茶文化已经溶入当地百姓的日常生活,不信你看,茶馆是起五脊六兽的农舍,茶碗是廉价的粗瓷碗,就连茶馆的老板都是刚放下锄头的庄稼汉,唯一外买的是茶叶。其实,茶叶也非什么好茶叶,无非是茶厂筛下来的茶叶梗。
农家院子的一隅,盘着四五口炉火,为取水方便,老板在旁边打了口压井,烧水时,随便压那么几下,就是满满一大铝壶,然后坐到炉子上,火门一开,眨眼间蓝色的火苗蹿出一拃多高。恐怕也就十七八分钟时间,水就咕嘟嘟开了。沏茶的容器也是铝壶,只是个头略微小些。沏茶也没什么规矩,不用洗茶,不用温壶,不用凤凰三点头,一切随茶客的意愿,愿喝浓些,就多抓点,想喝淡些,就少抓点。茶叶就装在茶馆门口的麻袋里,浓淡由客人自己掌握。
跟城里相比,这里的茶馆没有经过刻意的装修装饰,芦席搭顶,青砖墁地,白灰罩墙。雪白的墙上挂着金黄的玉米棒,火红的辣椒串以及一些圆不溜丢的金瓜。十来张白茬的小方桌,几十把小方凳随意地摆在屋子里,客人来了想坐哪儿坐哪儿,没有尊贵卑微之分。
来这儿泡茶馆的,大都是十里八乡得闲的乡亲,一进门就粗门大嗓的招呼老板,要上一壶老红汤。随后,要么邀几个牌友搓麻将,搞好光出不进,最后充当茶钱;要么打扑克挑红四,谁输谁喝茶,一次一碗,之后看谁往厕所跑的勤,以给老少爷们找个乐子;要么一群人围成一圈,前三皇后五帝的胡侃一气,侃些道听途说来的瞎话。尽管讲的那些内容跟馏馍似的,说了一年又一年,但说者不烦,听者不厌,缘由是讲者每次都加进去了新的东西。风趣鲜活的俗言俚语,才赋予它新的生命力。有醉酒者,借着酒兴,进门时掏出一盒帝豪烟丢在桌子上,谁抽谁拿。工夫不大,屋子里便弥漫起呛人的烟雾,却丝毫不影响大家的兴致。
随着时令的更迭,天气一天比一天热,屋子里渐渐热得坐不住人,虽说头上有电扇扇着,根本不济事。精明的老板借助门口几棵碗口粗的杨树,在离地一丈来高的地方绑上竹竿,绑上遮阳布,再在上面压些折来的树枝,简易的茶庵就有了雏形。一场透雨过后,点在两侧的南瓜、丝瓜秧借助麦秸绳攀援而上,薅着长似的很快把上面遮了个严实,绿的叶,黄的花,玉雕般的瓜,以及树上知了的长吟,小鸟的鸣秋,为这里更增添些许乡土的氛围。为了解暑降温,一大早,勤快的老板把茶馆里外打扫干净后,用冰凉的井水把地面洒得湿漉漉的,一看就给人以凉爽的感觉。狗们伸着舌头,卧在门口的树荫里,忠心耿耿地为主人看家护院;猪们实在受不了这个罪,奋不顾身地跳入路边的泥潭里,尽情地在泥水中打滚,眨眼间把清清的池塘水搅和成了糊涂汤。
外面阳光普照的空地上,五六个浑身晒得黢黑的、光着膀子的男孩子,高举着大竹扫把,不停地跑来跑去,追逐着天空中飞舞的、成群结队的红蜻蜓。由于天热,加上不停地奔跑,很快一个个累得汗流浃背,身上像抹了油,阳光下明晃晃的。渴了,钻进茶馆,抱起大人的茶碗,咕咚咕咚一阵狂饮,末了一抹嘴,跑出去再疯。大人看了,总会说,瞧这群孩子跟芒牛犊般壮实,将来肯定是个好劳力,连喝水都像牛饮。说罢哄堂大笑。
或许嫌茶馆里人太多,太嘈杂,有几位喜欢清净的茶客则要了壶老红汤,跑道山墙根的晾阴处,一人捡块半截砖垫在身下,对脸坐了,拿瓦片在面前画个“田”字格,一方用树叶,一方用石子,双方鏖战一处,摆方决胜负。如果输了,不服,继续来。从上午杀到日落西山,饭可以不吃,有老红汤足矣。
正因为这里的茶馆立足乡土,面向庄稼人,所以不愁客源,没有淡季旺季之分,老少爷们放下锄头,便流水样涌进茶馆,权做歇脚的地方。歇足歇够了,临走,茶钱随意给,多了多给,少了少给,钱往桌子上一扔,扭头就走。眼尖的主家发现了,总会拣起钱追到门口要还人家,末了,冲人家的背影吆喝一声,下次可不能再给钱了。这时,旁边准会有人帮腔,该拿就拿住吧,如果都来白喝岂不把你喝穷了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 城里人大抵被城市茶馆里的脂粉气熏怕了,大抵被这里甘甜醇厚的老红汤所吸引,大抵经受不住这里朴实憨厚的民风所诱惑,这些年,有更多的人趋之若骛地赶来,在农舍样简朴的茶馆,喝上一壶老红汤,一洗满身的劳顿和疲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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